三日后,连成棣、道衍、郑如诲、夏原吉等人来至金华境内。
道衍道:“此去青田贾先生府上不远,我们先去拜望吧?”连成棣欣然同意。
两人到了贾府门外,敲门进屋,却见里面一片肃穆,府上众人个个面容哀戚。
连成棣不解地问道:“贾先生过世都多少年了,你们这是为何?”
带路的管家贾昌轻声道:“殿下,实不相瞒,贾琏老爷被浙西驻军统领,淮安侯华中逼迫,坠井身亡。贾璟老爷正想于丧礼之后进京告御状呢。”
“什么?华云龙之子华中?”
“就是他。”
连成棣到了客厅稍坐,随后一中年汉子,身穿孝服,进门跪拜,哭泣道:“殿下,您来的正好,请殿下为我哥哥做主!”
连成棣将贾璟扶起道:“璟叔,有话慢慢说。”
贾璟抹去眼泪,说道:“我父亲在京城时,军中有人举告华云龙私占靖丞相脱杰尔府邸,并且擅用靖皇宫藏物,我父亲不敢怠慢,据实启禀皇上,华云龙因此被召回金陵,或许是因惧他罪,回金陵途中竟死了。皇上念他作战有功,不予追究,其子华中袭淮安侯,此后华中便对我们贾家恨之入骨,多次上奏皇上污蔑我父亲和哥哥,说我们想私占谈洋之地。”
连成棣摆摆手道:“此事去年不是已经解决了吗?谈洋历来是盐盗的老窝,也是方国珍以前的属地,贾先生请旨在这里设巡检司加以管辖。华中、章泽权等人上奏弹劾贾先生,说谈洋之地有王气,贾承平是想霸占这块地作为自己的墓地,为此贾先生特意回京向皇上解释过,皇上并未加以责罚啊。”
“不错。我父亲已下葬于青田夏中之原,遥言不攻自破。可华中假意推进在谈洋设立巡检司,命我哥哥动员百姓搬迁,哥哥想着完成先父遗愿,便同意了。可不知为何,当地老百姓都不愿意搬迁,由此激起矛盾,冲突中引发命案,致两位平民死亡。华中将军于是逼我哥哥抵命,我哥哥气愤难平之下,跳入井中溺亡。”
连成棣心想:父皇向来注重《大旸律》威严,出了命案,倒难为了。道衍见连成棣露出为难神色,提醒道:“殿下不觉得奇怪吗?既然华中、章泽权都认为谈洋有王气,现在为什么要推进巡检司设立?而且命贾琏去做?难道他们早就知道百姓会与官府对抗?”
连成棣问道:“百姓为什么不愿搬迁?”
贾璟回道:“听哥哥提起过,老百姓怀乡重土是主要的,其次是因搬迁地田地不如谈洋肥沃,是以百姓相当抵触。”
连成棣沉吟片刻,问道:“谈洋离浦江不远,刘婆婆和马老去世后,马家由谁主事?”
“马老的侄子马京,现在是国子监的贡生,这次也被派回浙西了。”郑如诲道。
“请他去一趟谈洋,我们在谈洋与他会合。”
“是。”郑如诲领命离去。
谈洋在丽水以西,地处浙江、福建交界处。连成棣等人各备快马,不到三个时辰便到了谈洋。连成棣看着山脚下坐落的几爿村落,安静宁和,村子周围是数万亩的良田,橙黄的油菜花,散发出沁人的清香。村口有一间陈氏祠堂,聚集着百十号人,正在办白事。
连成棣迈步进去,问其中一个老者道:“大爷,出什么事了?”
大爷悲愤道:“青天白日,官逼民反啊。”
“什么意思?这命案是官衙造成的?”
“可不是吗!官府的老爷看重我们谈洋几个村庄的良田,竟想着方儿逼我们走,他们早就想圈了此地纳为官家的牧马草场。”
“草场?这明明是良田,做草场岂不浪费了?”
“你是外乡人吧?浙西的‘铁脚诡寄’和‘通天诡寄’听说过吗?”
连成棣迷惑地摇摇头。那老者道:“‘铁脚诡寄’是指当地的大户豪绅,为了逃避朝廷田租税赋,将家族的田地寄名在佣人、佃户、亲戚、邻居或者别的穷苦乡亲名下,于是乎,富绅几乎不交租赋,穷人反倒多交了租赋。‘通天诡寄’则是乡里富绅与州县官员、甚至京官彼此勾结,联手将自家的良田安置在‘还官田’、‘书院田’等名头之下,逃避朝廷租赋。我说的牧马草场就是如此,是假的,不过托个名号逃避租赋而已。”
“那要是太仆寺巡查下来怎么办?”
“巡查?太仆寺和浙西驻军统领华中将军是一丘之貉。”
“这话可不能乱说。”连成棣严肃道。
“浙西百姓都传遍了,太仆寺吉安侯陆仲亨、兵部尚书平凉侯费聚,都曾是华中的父亲华云龙手下的参将,华中在浙西霸占田地,能不早早打通陆仲亨、费聚的关节吗?”
连成棣听得眉头直皱,要不是因洪灾来浙西巡视,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朝廷那些侯爵,私下里竟干着如此唯利是图、祸国殃民的勾当。
忽然祠堂外一阵喧哗,冲进十来个人,为首的是个县丞,进了祠堂阴笑道:“陈寿六,你想清楚没有?现在搬迁还来得及,不然你们全村都将夷为平地,明年今日,便是在场众人的祭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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