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沉榆走了半个京城,脸颊冻得浅浅发红,回到及第楼,栴檀和零陵都走了。
陆砚一个人柜台后面拔算盘记账,看到他,长吁短叹:“今天不算利润,光是免餐费的饮食本金,至少损失一百缗钱。”
杜沉榆笑笑:“知道损失惨重,还不设法赚回来。”
“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句,你杜大郎散千金博佳人一笑,受苦的是我。”陆砚哀嚎。
杜沉榆不接茬,问道:“苏二娘她们多早晚走的?”
“刚走不到一柱香工夫。”陆砚道,收起嘻笑,室内无他人,还是下意识四处瞧了瞧,压低声音道:“苏栴檀跟苏家的渊源看来极深,你觉得她会是苏家什么人?”
“管她什么人,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,那么好奇做甚。”杜沉榆曲指,敲了他一个爆粟。
“疼!疼!”陆砚怪叫,正经没片时又皮实起来,算盘也不拔了,推到一边,出柜台,走到楼梯口,装栴檀摔倒,又装零陵失态急叫,再装杜百濯殷勤地扶零陵,笑呵呵道:“你那弟弟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,我看着,怕是要栽了。”
杜沉榆凝眉,摆手止住陆砚感慨,沉声道:“好好的苏二娘怎么会摔倒?”
“地上有水就摔倒了。”陆砚道。
“地上怎么会有水?”杜沉榆问。
陆砚僵住。
酒楼最怕地滑客人摔倒,地面时时保持干燥的,细细回想,惊叫:“那壶茶不是喝光了,而是洒地上了,苏二娘摔倒,苏大娘写的纸张湿了,你弟弟拿进灶房烧,只怕不是烧,而是收起来了……”
杜沉榆不等他说完,转身往外疾走。
“我真糊涂。”陆砚悔得肠子搅成一团。
不知杜百濯目的,不过,众目睽睽之下使诈,必是有所图谋。
杜百濯把苏零陵送到教坊后没逗留,径自出门,教坊大门下掏给两张纸,就着灯笼光看了看,把写香道入门那张撕得粉碎,抛进道旁水沟里,只留了另一张。
回杜府后,即去找杜千和。
杜千和接过烧了一角的纸张,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,惊喜叫:“苏零陵避人耳目写的香方?”
“是啊,她写完紧接着就要烧,儿假装殷勤帮她烧方留住了,这香方怎么样?”杜百濯问。
杜千和仔细看,来回看了好几遍,失望道:“只是很寻常的香方,依这香方制出来的香虽说不差,也说不上多好,阿耶也会。”
“儿倒觉得,越是平常越有玄机。”杜百濯道,不懂香,信口胡诌的本事却是极好的,嘴皮子翻动,侃侃而谈:“大道至简,看易行难,悟在天成,香料也就那些,苏家却能用大家都有的香料制出精妙的香品,这便是杜家香跟苏家香的差距,阿耶可不要小瞧这看似平常的香方。”
杜家香确实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苏家香,杜千和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,手里香方变得矜贵无比,连连点头,“你说的有道理,阿耶回头仔细琢磨一下。”
珍而重之把香方收起来。
“以后还要儿去教坊找苏零陵吗?”杜百濯问。
“自然是要的,香谱下落不是还没问出来吗?”杜千和诧道。
杜百濯伸手,食指拇指捻动,做了个数铜钱的动作。
“一千金才多少时日就花光了?你以前整日在平康坊混,几年也花不了一千金。”杜千和尖叫。
“教坊跟平康坊怎么一样,苏大娘又哪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。”杜百濯闲闲道。
杜千和摸摸袖袋里香方,咬牙道:“行,你再去夫人那支一千金。”
杜沉榆快步进府,正厅里头没人,听婢子报杜百濯跟杜千和说过话后去傅氏那支金子了,温润的眉眼霎时沉了下去,到傅氏院门外,杜百濯袍摆翻飞风姿绰约走出来,手里端着红木托盘,上面黄灿灿金锭。
看到杜沉榆,杜百濯没半分心虚神色,嘻嘻一笑,道:“这黄金怪沉的,阿兄能不能帮弟弟端一端?送到思香居来。”
杜沉榆默默接过托盘。
兄弟俩个进思香居,宝焰院子里和几个婢子廊下指花灯猜灯谜,一齐迎过来。
“都出去。”杜沉榆冷冷道。
宝焰吓得身子一抖。
婢子更是惊得花容失色。
从没见过杜沉榆发火,每时见他,脸上都是温淡澹然之色。
几个人不及看杜百濯脸色,争先恐后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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