栴檀听陈郁金讲完那日与杜降真偶遇经过，一句话来不及说，挽起裙摆狂奔出厅，直冲马厩，牵马出来，纵身上马，扬鞭直往外冲。
风从耳边呼呼刮过，栴檀死死攥着马缰，心中焦灼比呼啸的风声更急。
在听陈郁金讲完，她几乎能肯定，臧香堂幕后主使人就是杜降真。
杜降真眼高于顶，最重杜家制香生意，不是喜闺阁女子情趣之人，什么探春斗花裙幄宴不会有闲情参加，忙里抽空陪陈郁金，看似关心陈郁金的言语，实则别有用心，陈郁金性如炮仗又浅薄无知，她在品香会上露面，品香会哪还能顺利进行。
陈郁金拒绝了杜降真，杜降真定不会善罢甘休，品香会怕是要出意外。
虽不知是什么意外，然而无论如何要赶过去，尽一分力。
及第楼外的混乱已停，主客香友都进楼了。
人群静悄悄的，安静有序。
栴檀双腿发软，跳下马，按住胸口，克制不住虚弱跌跪地上。
陆砚和夏卓唯守在门口，看到她，快步迎过来。
“怎么来了？”夏卓唯小声问，伸手欲扶栴檀，又省起男女有别，急缩手。
“我以为会出事。”栴檀喘着气道，吸气，极艰难才聚拢起力气，勉力站了起来。
“是出事了。”陆砚叹气，接过马缰，招手一个博士过来牵走马儿，朝一侧呶嘴，“幸好有他。”
杜百濯人群里歪着身体站着，没个正经样子，看栴檀望过来，挑眉快活一笑，却不过来叙旧。
夏卓唯简单说了方才情形。
栴檀咬牙：“果然不太平，与我料想的一般。”
“怎么？其中还有隐情？”陆砚问。
栴檀不知怎么说，说她怀疑杜降真，传到杜沉榆和杜百濯耳里，未免忒寒他兄弟俩个的心。
“我去向杜二郎道谢。”她说，避而不谈自己的猜测。
“别过去。”夏卓唯和陆砚两只手同时拦到她面前，不约而同急促低叫。
栴檀望他们，从两人担忧的眼神里看到避讳，不由涩笑，“你们觉得杜二郎刚才放荡形骸行动惊人，我是小娘子，不宜人前跟他有牵扯？”
夏卓唯和陆砚一齐点头。
“他帮了我，我却独善自身？”栴檀反问。
陆砚哑口无言。
夏卓唯嘴唇蠕动，合上又启开，缓缓道：“你固然不畏人言，可你也要考虑杜二郎的心情，他看到你了却不过来，就是要把污秽往自己身上揽，留清白与人，我们不如成全他，你说呢？”
栴檀一震，呆呆看杜百濯，杜百濯不看她，抚衣领托发簪，一副风流浪子姿态。
“求仁得仁，杜二郎想必不会在意你的感激。”夏卓唯轻叹。
陆砚也在心中长叹，认识杜沉榆好几年，杜沉榆看着温煦，实则如云中仙人，与凡人距离遥远。孟明庭坚硬绝情铁板一块，这样的两个男人居然走到一起，联手帮栴檀办品香会，红颜祸水真个千古名言。
“品香会开始了，看里头。”夏卓唯低声道。
栴檀不再纠结，跟众人一起往里看。
大厅靠大道一侧的窗户敞开着，香室的琉璃窗扇轻薄透明，在外头也能清晰地看清里面的情形。
孟明庭和几位香友茶案前坐下，杜沉榆涣手毕，走到香室一侧琴案前，稳稳坐下。
清新流畅轻松明快的一个个音符泻出。
十大古琴曲中最难奏出意境的《阳春白雪》，寒冬去，和风淡荡，竹枝上残雪凛然清洁，雪水落地琳琅悦耳，大地复苏，草木迎春，一派欣欣向荣初春美景。
杜沉榆低眉睑睫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拔，白衣胜雪，风华如水，琴曲是阳春白雪，弹琴人也是阳春白雪，众人如痴如醉，说不清令人痴了醉了的，是琴音还是弹琴人。
一曲毕，杜沉榆起身回座，余音还在耳际回荡，人群许久方回神，一齐赞叹。
琴毕品茗，接着是品香，杜沉榆孟明庭与香友们起身离开茶座，一齐来到香几前。
入座时，杜沉榆身体和孟明庭撞了一下，缓一缓的工夫，孟明庭坐到炉主位置上。
陆砚惊诧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夏卓唯低叫：“孟大郎怎么跟杜大郎争炉主之位？”
栴檀秀致的双燕眉在瞬间紧蹙起。
此前几个人聚到地起商量过品香会流程，杜沉榆提议由他做炉主，他笑谈从容举止闲雅，面面俱到，出身制香世家，虽不会制香，对香事的了解却极透彻，香友又都与他交好，由他当炉主比瘫着一张脸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孟明庭自然更合适，众人均无异议，当时孟明庭面无表情一语不发，大家都以为他是赞成的，没想到节骨眼上却蛮横霸道，丝毫不为大局着想。
杜沉榆的意外只在眨眼间，淡然从容在次位坐下。
除了栴檀几个事先知情的，香室里的香友以及外头的人，没一人看出一闪即逝的冲突，都以为本来安排的炉主就是孟明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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