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卫数不胜数,大部分人都认得润意,估计很快便会有人找上门来。
当天夜里,隔间里的润意带着攸宁已经睡着了,外间的窗户,无声地被人从外面推开,一个黑衣人在徐衍床前单膝跪地:“奴才来迟,还请主子爷责罚。”
徐衍抬了抬手:“不迟,朕确有安排。”
风吹梧桐,徐衍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冷冽,那人沉默地听完,道了一声诺,而后又迟疑着问:“您留在这不是办法,不如……”
“不必,你照朕说的做就是,旁的无需过问。”
*
那日夜里,太守府那边煊赫热闹地送圣驾回銮,半座城的人都能听见响动来。隔着窗户,润意看见那逶迤绵延的天子仪仗向北行去,回过头,徐衍正靠坐在床边和攸宁说话。攸宁正是对什么都新鲜的年纪,他坐在徐衍的膝头,伸手去摸他的下巴,徐衍很久没有修面了,下巴上还带着胡茬,可能是触感太过奇怪,攸宁摸起来很是新奇。
润意对着他伸开双臂:“来,别缠着叔叔了。”
这是个大不敬的称呼,可润意叫得理直气壮,徐衍也心安理得的受了,攸宁勾着徐衍的脖子摇头不肯走,徐衍捏了捏他的肩:“朕又不会吃了他。”
攸宁本并不是个喜欢粘人的孩子,可对着徐衍却真的有无穷无尽地探索**。
到了傍晚,润意在二楼摆了桌子,饭都是寻常人家常见的菜,因为有徐衍在的缘故,额外添了几个荤菜。火腿玉兰汤、酥煎鱼、滑炒里脊丝,外加一人一碗白粥,润意把筷子摆在徐衍的面前:“这儿是允州,没人伺候您用膳,您自个儿吃。”
攸宁拿着汤匙舀着自己眼前的白粥,软软糯糯地对着润意说:“糖。”
润意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个小罐子,舀了一匙到他的碗里:“只有这么多,不能再多吃了。”攸宁瘪了瘪嘴,默默舀了一勺送进嘴里。
徐衍很久没动筷,润意抬眸看向他,徐衍把自己眼前的碗往前推了推,眼睫低垂,声音低沉清淡:“糖。”
挺大的人,像个嗜甜的孩子,他垂着眼,薄唇还带着病弱般的苍白。整个人根本看不出锋芒毕露的模样,倒像是个羸弱的少年。
润意怔了怔,犹豫着也往他的碗中舀了一勺糖。
若说起来,这是徐衍第一次吃润意亲自下厨做菜。
不能说远胜宫中御厨,吃进胃里,十足的熨帖。没有过分油腻辛甜,入口温软平和,徐衍初愈的身体原本食欲并不佳,可这些菜也吃了七七八八。停了箸,润意给他倒了杯麦茶润喉。喝了一口,觉得四肢百骸都是暖的。
长久以来,徐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紫禁城里活着,也不过是到了今天,突然觉得自己活出了个人样。人活着么,总要图个热闹,这儿有鲜活的润意,还有牙牙学语的孩子,他端着杯盏坐在床边,看着攸宁凑在母亲膝头耍赖撒娇,竟觉得像是在梦中一般。
这样幸福热闹的生活,他原以为自己再难拥有。而此刻近在咫尺的触碰,让他觉得美得不像在人间。
一个月的光景转瞬即过。
这日入夜后,起了一阵风,很快便有雨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。润意带着攸宁挤在隔间的床上,润意一边给他掖紧被角,一边给他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,他吃完饭又缠着徐衍玩了好一会,徐衍把他抛起来再接住,看得润意触目惊心,总要担心他刚长好的伤口重新崩开,不留情面地制止了。
此刻孩子玩累了,睡得沉沉的。
今日坊间有了新的传闻,说皇上点了太皇太后侄孙女陈烟的名字,封为斓妃,择日接入宫中。润意看着老神在在的徐衍,他手里拿了一本书,看得认真。润意忍不住叹气:“太皇太后给您新娶了亲,您这个新郎官怎么还凑在我这儿呢。”
徐衍笑笑,把手里的书扣在桌子上:“你信不信,只要我不回去,下个月她就敢说陈烟怀了身孕,十个月后敢说太子出生了。”他四平八稳地一笑,“对他们来说,谁来做皇帝也没个所谓,把大权握在自个儿手里才是正经事。”
“那您呢?”润意轻声问。
徐衍笑了笑:“你这儿缺不缺长工,我给你干活。”
他是在开玩笑,润意也笑着点头:“一楼有水缸,记得挑满,明早上还要记得买煤和炭。”
润意笑起来的时候,眼睛像月牙儿,单看着就有一种让人发自内心的舒心之感来。来到允州这么久,润意不肯再像过去一样对他行福礼,也不再自称奴才。
徐衍不得不承认,此刻的她,似乎过得比以往开怀得多。在允州,她不再是六局之首的润意姑姑,在这儿认识她的人很多,她是沈润,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,养了一个乖巧聪颖的孩子。
他过得不好,只因没有她。而她如今过得畅快,正是因为离开了他。
想到这,徐衍的心有几分酸涩。
他们俩人对坐灯下,宛若好友一般。
这样的画面,在他们一生之中都少之又少。他们说着自欺欺人的谎话,粉饰着日渐稀少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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