茂秦矣,宜青藤之不入其社也。
此外非难弇州的还有好几则,都说得有理,但如评贾岛一则虽意思甚佳,实
际上恐不免有窒碍,文云:
诗当求真,阆仙推敲一事,须问其当时光景,是推便推,是敲便敲,
奈何舍其真境而空摹一字,堕入做试帖行径。一句如此,其他诗不真可
知,此贾诗所以不入上乘也。退之不能以此理告之,而谓敲字佳,误矣。
我说窒碍,因为诗人有时单凭意境,未必真有这么一回事,所以要讲真假很
不容易,我怕贾上人在驴背上的也就是这一种境界罢。
谪星笔谈与说诗原差不多,不过一个多少与诗有点相关,一个
未必相关而已,有许多处都是同样地有意思,最妙的也多是批评人的文章。
1人间世题作谈韩退之与桐城派。
卷二云:
退之与时贵书,求进身,打抽丰,摆身分,卖才学,哄吓撞骗,无
所不有,究竟是苏张游说习气变而出此者也。陶渊明穷至乞食,未尝有
一句怨愤不平之语,未尝怪人不肯施济而使我至于此也。以其身分较之
退之,真有霄壤之别。释言一首,患得患失之心活现纸上,谗之宰
相便须作文一首,或谗之天子,要上万言书矣。
这一节话我十分同意,真可以说是能言人所难言。我对于韩退之整个的觉得
不喜欢,器识文章都无可取,他可以算是古今读书人的模型,而中国的事情
有许多却就坏在这班读书人手里。他们只会做文章,谈道统,虚骄顽固,而
又鄙陋势利,虽然不能成大奸雄闹大乱子,而营营扰扰最是害事。讲到韩文
我压根儿不能懂得他的好处。我其实是很虚心地在读“古文”,我自信如读
到好古文,如左国司马以及庄子韩非诸家,也能懂得。我又在读所谓唐宋八
家和明清八家的古文,想看看这到底怎样,不过我的时间不够,还没有读出
结果来。现在只谈韩文。这个我也并未能精读,虽然曾经将韩昌黎文集
拿出来搁在案头,但是因为一则仍旧缺少时间,二则全读或恐注意反而分散,
所以改变方针来从选本下手。我所用的是两个态度很不相同的选本,量是金
圣叹的天下才子必读书,一是吴闿生的古文范。才子必读书的
第十和十一卷都是选的韩文,共三十篇,古文范下编之一中所选韩文有
十八篇,二家批选的手眼各不相同,但我读了这三十和十八篇文章都不觉得
好,至多是那送董邵南或李愿序还可一读,却总是看旧戏似的印象。不但论
品概退之不及陶公,便是文章也何尝有一篇可以与孟嘉传相比。朱子说陶渊
明诗平淡出于自然,我想其文正亦如此,韩文则归纳赞美者的话也只是吴云
伟岸奇纵,金云曲折荡漾,我却但见其装腔作势,搔首弄姿而已,正是策士
之文也。近来袁中郎又大为世诟病,有人以为还应读古文。中郎诚未足为文
章模范,本来也并没有人提倡要做公安派文,但即使如此也胜于韩文。学袁
为闲散的文士,学韩则为纵横的策士,文士不过发挥乱世之音而已,策士则
能造成乱世之音者也。
笔谈卷三谈到桐城派,对于中兴该派的曾涤生甚致不敬,文云:
桐城之名始于方刘,成于姚而张于曾。虽然,曾之为桐城也,不甚
许方刘而独以姚为桐城之宗,敬其考而桃其祖先,无理之甚。其于当世
人不问其愿否,尽牵之归桐城,吴南屏不服,则从而讥之。譬之儿童偶
得泥傀儡,以为神也,牵其邻里兄弟而拜之,不肯拜则至于相骂,可笑
人也。
谢章铤赌棋山庄笔记,课馀偶录卷二亦有一则,语更透彻,云:
近日言古文推桐城成为派别,若持论稍有出入,便若犯乎大不进,
况敢倡言排之耶余不能文,偶有所作,见者以为不似桐城,予唯唯不
辨。窃谓文之未成体者冗剽芜杂,其气不清,桐城诚为对症之药,然桐
城言近而境狭,其美亦殆尽矣,而迤逦陵迟,其势将合于时文。盖桐城
派之初祖为归震川,震川则时文之高手也,其始取五子之菁华,运以欧
曾之格律,入之于时文,时文岸然高异,及其为古文,仍此一副本领,
易其字句音调,又适当王李赝古之时,而其文不争声色,浏然而清,足
以移情,遂相推为正宗。非不正宗,然其根柢则在时文也。故自震川以
来,若方望溪刘才甫姚惜抱梅伯言,皆工时文,皆有刻本传世,而吴仲
伦初月楼集末亦附时文两三篇,若谓不能时文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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