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下来痛苦的感觉才气势汹汹地袭来,将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淹没殆尽。
泪水汹涌着铺满了她整张脸,她将雪桃抱紧在怀里,无助的痛哭起来。
“我恨你……唐祈安,我好恨你……”
唐祈安通身一颤,脑中不断重复着白轻茉的这句话。
又一次,她在自己面前哭的溃不成军,将她的恨意化作言语宣泄出来。
梦阵之中,他夺走了她的孩子,梦阵之外,他夺走了她最后一个亲人。
无论是否与梦,他都一手摧毁了她的快乐,将她的希望与恳求吞食殆尽,最后只剩下她自己一副空壳,只能无助地哀求自己。
可是他,从来都不能放过她,他做不了救赎她的那个人。
他永远是刀,是那把捅在她心尖上的刀。
唐祈安终于失声嚎啕起来,他跪倒在白轻茉身边,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衣角,嘴中不断地呢喃:“轻茉……原谅我,原谅我……”
他渴求她一丝半点的原谅,可他心底是深知这件事终究是无法原谅。
可他没有办法,这件事除了他,还有谁能做?
这是一条穷途,上面只孤零零站着他一个人,刀握在他手中,便由他来行刑。
可斩的是什么?
是他与白轻茉的日后,自此之后,再无你我。
他做这个决定时,犹豫过,后悔过,可是摆在他面前的是叶秋鸢的性命,她本不该丢的性命。
他承的情,他得还。
可白轻茉的情,他却是再也还不得了。
他恳求她原谅,实则是因为自己,已再也无法原谅自己。
可白轻茉决不会原谅他了。
她可以原谅他对他情意朦胧,可以原谅他直言拒绝,可以原谅他曾想取她的性命,桩桩件件,都是痛在她自己,伤在她自己,她便都可以拂去。
于是事到如今,他不再伤害她了,却直接取了她最重要之人的性命。
至此之后,山崩石裂,所有过往如碎石般滚落下来,将她的情意砸得粉身碎骨,将她砸得遍体鳞伤,将过往那个温润的唐祈安,侠气如云的唐祈安,心地善良的唐祈安砸成灰末,将她心里的唐祈安砸得再无踪影。
情意有多盛,此刻的恨就有多盛,恨意有多盛,悔就有多盛。
她痛恨唐祈安,连带着痛恨自己,那个曾经为他不顾一切,如今只能自食恶果的自己。
多凄惨,多可笑。
她深陷于自责,一时之间悲痛无比,唐祈安的乞求也充耳不闻,等反应过来时,唐祈安正拉住她的衣角,那几句话才进了她的耳中。
她心中涌上一股嫌恶,刚动了甩手的念头,耳边就响起了另一个冰冷的声音。
“把手拿开。”
白轻茉闻声抬头,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亮光,她抓住鸿上的衣角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。
“哥,你救救雪桃,你救救她!”
鸿上心疼地望着她,勉力平息心中的怒气,将她脸上因泪水濡湿而胡乱披散的发丝拨开,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雪桃的额前。
他曾预想过与唐祈安的第一次针锋相对,却没想到真正发生时,是在这样的一刻。
她痛失挚友,哭得那样无助。
看着她如此,鸿上再也无法端着锋芒毕露的态度,他的脸上只有心疼,恨不得替她去承受这种痛苦。
他的指节微微一颤,面色冷寂下来。
白轻茉望着他慢慢垂落的长睫,身子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“她是不是……再也回不来了?”
鸿上忍着心中的剧痛,低声缓缓道:“她要醒了。”
白轻茉以为峰回路转,刚有几分喜色,鸿上却起身站到一旁,沉声道:
“再和她,说最后几句话吧。”
他能做的,也只有这样了。
白轻茉的眼神再度化作飞灰般,苍白,无神。
直到雪桃在她的怀中有了些许气息,她才急切地看着她,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。
她忍不住去看雪桃胸前那个血淋淋的窟窿,担心她醒来之时,会不会忍受不了这般的剧痛。
可是雪桃没有,当睁眼看到白轻茉的面容时,她便笑了,笑得很清朗,也很刺目。
随后,她还是痛苦地闷哼了一声。
白轻茉很努力地想和她一样,挤出笑容来,可是看到她这幅样子,还是忍不住滚下几道滚烫的泪来。
雪桃淡笑着抬起头,替她抹去了眼泪,仿佛一只温暖的手掌在抚平她的伤口。
耳畔,又响起了她一如往日般和煦无比的声音。
“小茉,不要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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