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喜欢下雨天。
姐每次轻倚阑干、很有气氛的吟哦“帘外雨潺潺”、“梧桐更兼细雨”这些美丽词句时,我就瞪着外头的雨点儿发愁。
“江离你真是俗啊。”白芷学着姐的语气冲我摇头。
“如果你亲妈死在雨里,你也不见得会喜欢雨。”我白她一眼。
我的语气比较平淡,其实不应该的。当时有多少人拿着刀啊剑啊追着我们呢,闪电光、血光……后来妈妈:“不用害怕,宝宝,我们安全了。”
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安全了,而她的尸体也可以安全了。
因为她,用一个人的身体挡住了砍向我们两个人的刀,终于保护我逃出生天,自己却撑不住了。
她倒下去的时候,血喷在我的脸上,我的眼泪涌出一半便化作干涸的泉。
没什么好哭的,所有发生过的事,都只是往事而已。我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喜悦或悲伤的**。
那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。我只不过是个流落乡间的孤儿,被卖进上官世家,到姐身边作了个丫头,就这么平平安安的长大,以后想必也会平平安安的变老,多好。妈妈过“宝宝,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,你不要再用蛊,就作个平凡人长大,可以吗?”她如今遗愿成真,泉下有知、也应含笑,多好。
一切都很好。我只是从此讨厌雨而已。谁没几样怪癖?喜欢这个、讨厌这个,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只有白芷这个家伙还会苦苦纠缠:“我爷爷死在床上,我又不会从此害怕床!”
“那明什么?你胆子大?”我随口道。
白芷正待回嘴,姐微微的笑了,过来问:“江离,你娘亲死在雨里?”
我:“嗯。”
她的手温柔按住我的手:“不要太难过。”
我的目光垂下去,笑了,在笑容里尽量掺进一点感恩的意思:“是的,姐。你的心肠真好。”
是的,她美丽、高贵、知书达理、对下人又好,真是诗卷里走出来的人物。我们丫头摊上这么个姐,都要忙着烧香谢菩萨;她爹妈摊上这么个女儿,就得忙着找个好婆家。
那一天,咱们这儿就来了个年青人。
他姓陈,字浩南,论起来也算姐的表哥,可亲缘上隔了好几层,又穷,是亲眷中败落的一支,十岁上还死了爹妈,成了孤儿。
这样的家伙,本来打死也踏不进姐的家门槛。可他死了爹妈后就仗剑到江湖上闯荡去了,听混得不错,后来还立了军功,被封为少将军,衣锦还乡,于是到上官府上来拜一拜亲戚。
那一天云淡风清,园子里的草木们感了初春的暖气,都舒展筋骨、放出好闻的香气来。时令还早,正经花卉少有打了朵儿的,却独是这木叶草梗中的草木香,借了方柔和起来的风色,格外清越宜人。夫人便吩咐将冬日的棉帘子先撤了,厚锦屏风也且换上织锦挑纱的,叫屋里都透口气儿,取个新鲜意象,好迎接贵客。
根据老爷和夫人的安排,姐也要见一见这位贵客表哥陈浩南。
在那个美丽的三月,她就见到了他。表妹就遇上了表哥。
我们等在屏风后头的时候,白芷悄悄叽咕,这位客人眼下虽然封了富贵,出身到底是个野孩子、乡巴佬,听在外头还杀了人,不知长的是什么恐怖模样?
我听了,不回答,只管笑,眉眼微微弯起来一点,唇角微翘,好像很感兴趣,又好像不太赞成。这个表情我对着镜子练习过多次,绝对无害。
——像我这么胆狡猾的家伙,凡事当然都不出头,只求无害。
所以我连话都不太的。话都留给姐好了,让她轻摇螓首、慢启芳唇,嗔道:“白芷无礼,今后不可再这样人家。”
这就是我们姐啊!多么的兰心蕙质、温柔大方,美得像个仙子,别男人,连我看着都觉得**。
——陈浩南终于来了,隔着屏风挡着,并看不真,只觉得个子不算顶高、身形还有点儿玉树临风的样子,声音稍微拘束了些、但很清朗。寒喧了几句,夫人叫姐出去给表哥见礼,我们就扶着姐起身,出去,见到了陈浩南。
见到他,原来是那样青涩局促的样子,好像还是个孩子,坐在这座高贵的花厅中,那么样不安,好像随时准备撸一把鼻涕拔腿飞逃的样子……可是眉毛是那样浓的,像两把剑,干干净净扬出去。
我不知道自己的唇角为什么也轻轻扬了起来。
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去、从白芷的脸上掠过去,定格在姐的身上,再也不能移开。
她低头,只是轻轻唤了一声“南哥哥”。他的神情,就好像魂儿都给镇住了。
姐见完礼,依然低垂着头,轻婉退回屏风后头去。白芷滴溜溜的大眼睛恋恋不舍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,与我们一起退回去,捂着嘴,向姐挤眉弄眼、“嗤嗤”的笑。
他大约听到了这个笑声,有些手足无措了。夫人便向屏风后头叱了一声,白芷忙闭嘴。老爷夫人继续满面堆笑、向陈浩南嘘寒问暖,京中风物、谈谈圣贤道理、问问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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