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山苍茫,峰岭变化多端,而空灵而静寂。静乐寺置于山系的前缘,荒丘疏林掩映,而朝向莽莽原野,如同一粒儿红尘守望着人间的造化。
山脚下有隐蔽的岗哨,溪云生刚踏入谷口,一边土岗上便冒出了两个持枪的汉子。双方相对都愣了一下,溪云生拱手笑道:"劳烦通报一声,就说溪某麻烦缠身,不便打扰,但是溪某与马寨主的情份溪某不敢轻易舍弃,不能不别而去,话已至此就当面对面辞行过了。二位兄弟把话儿带到,这点儿心意请个酒喝。"说着掷了两块银洋上去,躹躬而退。
溪云生与何峰绕过静乐寺从山中行走。何峰突兀道:"奇蹺,变化太蹊跷了。"溪云生淡然一笑,说道:"你觉得奇怪,因为你盲人摸象。我一再说不要操之过急,刘孟那个二货头脑老发热,只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似的。表面上一呼百应的,其实响应者十之**都是嘴上功夫,捐一点儿钱粮帮一帮人场儿,谁不是若即若离地抱着观望心态,大势未明之前谁会惹事上身?连刘孟的一些族人都阳奉阴违地应付哩。陕西人明里暗里搞活动,坚持不懈地驱逐刘镇华,从镇嵩军来到陕西的第一天开始上就没有停歇过,你想这些人的心理就象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?真是一场闹剧。"
何峰:"若听你的引导,你打算怎么行事。"
溪云生:"有会长眼里的红人儿出谋划策,我哪有资格上台面。现在听我意见,早迟了几百年了。陕西乱了这么些年动荡持续不断,谁都受够了,不说别人就说我,咱图了什么了?咱也是想方设法讨生活么。我老家有我的族人我的亲人哩,我村有几个大家族,而姓溪的人穷势弱老受欺负,有一回我家和邻居为争一垄地吵架,邻居的小子打了我爹,我报复的时候失手把那小子打死了,这样我才亡命在外啦。我隐姓埋名混迹江湖,发了一点小财之后也巴结上了黑白两道的人物,再后来追随镇嵩军到了陕西,靠着军中朋友提携把卖买做得风生水起。我有钱了,请出我家乡有名望的人出头调解,让我赔偿了邻居一笔钱把仇怨化解了。镇嵩军离开这一年多,山不转了水也不转了,别说买卖不好做了还受敲诈勒索呢。我不想落魄了才回老家去么。同兴会的活动,就是推波肋澜把不利的形势扭转过来,如果无望,那咱就努力地去适应形势变化么,不仅我这样想,大多数反对刘镇华的人和支持刘镇华的人都这样想,连大军阀们都摇摆不定哩,有几个象刘孟那混球一样一上去就拿命来搏。"
何峰笑道:"老刘不读兵法史书,大概也不看三国演义。"溪云生:"刘孟野心膨胀做起了春秋大梦。不买我的帐,不等于不买同兴会的帐,哼,布告上只说叛乱,不提与镇嵩军有半点儿瓜葛。自讨其罪,恐怕镇嵩军也不会认购这笔帐了。"何峰:"刘孟岳父派人去和镇嵩军联络,六百里远呢,恐怕还在半道上,也可能让国民军截获了。"
溪云生:"也有类似同兴会的组织在帮国民军做事呢。处决宋天运以示'严惩',释放盲从百姓以示'宽仁',留着刘孟的命当筹码,不说‘起义’与镇嵩军相关留出了回旋之地。真他妈的高明。还让宋天运死在战场上,尽管只有我认为那战场是故布疑阵。"
何峰:"死在战场上有什么不同?"溪云生:"死在战场上,也许能激起乡人的同情,激不起什么民愤。战场之上,你要杀人,莫怪人杀你。"
溪云生说:"就象热热烈烈的一场戏,宋天运从第一折开始唱,刘孟从中间开始唱,国民军只来最后一折。"
何峰:"有人给国民军通风儿吧。"
溪云生:"当然有,而且无法排除。(心里说:连我也想脚踩几只船呢。)那些受胁迫的受利诱的怎能不设法为自己留后路呢。不知该怎么说,刘孟脑袋大了就象没头的苍蝇一样,真不如亡命之徒呢。"
何峰:"换成亡命之徒如何行事?"
溪云生:"出门就有可杀之人么。镇上那些国民军的铁杆拥护者,还参与过驱逐刘镇华的活动的,而且这种人里边的某人还有欺压百姓的种种劣迹,杀他祭旗,抄他家赏于众人,让大家无路可退死心塌地追随。然后继续打吧,还愁没有人来进攻你呀,羸了就发展壮大,败了逃往山上休养,反来复去,有什么好犹豫的,不管将来大局定在谁手,都会把你来招安,只要你乐意。"
何峰笑道:"刘孟,大老婆当家哩。他大舅哥他兄弟都是镇嵩军的人物么,别人怎敢不礼让他,他就以为自己很能干很有威信。"溪云生心道:"你也是个草包,除了惦记着刘孟的小老婆,除了也爱凑热闹,你还能有什么修为。你就是会长的小舅子么,让你管经费让你管电报机还把电报机丢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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