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立川去向宋家堡。宋天运今天下葬。马立川不进堡子,不打扰亡者家属不吊唁不慰问。
宋家坟园子在野外在田间。马立川去了坟园子,墓穴已经掘好了,几个宋家堡人在一旁守着,或坐或站谈天说地,马立川含笑打拱,心想这几个人应该都是街坊邻人,帮助料理丧事而来的,对方都向马立川示以谄笑,马立川亦报之以笑,互相都不搭一言半语。马立川上前看了看坟坑,站着望一望空荡荡的田野,不见庄稼,这片地里的罂粟苗儿瘦小萎焉稀稀拉拉。
马立川这时注意到了,在不远处的道路旁,在四周的高处都布置了军警警戒,马立川把制服分不清,也就不知道是军人还是警察。一个军官装束的人向这边移动,身后跟了两个背长枪的士兵。马立川看出是冲着自己来的,就走下坟盘子拍打着马鞭子等候。来人近了马立川就笑了,王士林笑骂道:"你个狗日的,架子摆得不小哟,去你家两回都没见着面儿。"
马立川和王士林勾肩搭背,两人走到田野里边走边聊。马立川笑说:"我一个戴了罪的人,见我能有什么好处。"王士林道:"点灯之罪,汝以为耻吾以为荣。"
马立川:"还是那么能说会道。"
王士林:"回家乡来了,有什么感触。"
马立川叹息,笑道:"感触多了,族人亲戚都上我家蹭油来了,有钱没钱都要向我爹借一点儿。有的心说:我怕受你儿子连累,先给我支点儿好处。有的心说,别人能借我咋不能?"说,"我岳父不搭理我,还是怪我不从军去,我要是有个一官半职他好得瑟么。"说,"我长兄的邻居去年和我兄弟闹纠纷,我兄弟不占理儿。现在,那邻居直给我长兄赔情赔笑脸儿。"说,"我爷爷年纪大了,出外游逛回来连自家门儿都找不着,却告诉我'光绪哪年,郭松林爹没收了我一个钉钯,气得我晚上睡不着。'谁知道什么钉钯,肯定不是金的银的,肯定是铁的,呵呵……,老糊涂了认不出我了还记着这等事儿。怪不怪。"
王士林:"人老心眼儿小么。你倒是有肚量,能撑船哩。"
马立川:"我懂你的意思。王根锁充其量算个旅长,怎么封了个司令呢,因为王的粮饷是自筹的。三千人马一天差不多要吃掉一万斤馍哩,愁不愁?王根锁早先卖了两个营,你别笑,两个营跟随刘镇华出征换了一块地盘,不算买卖算啥?王根锁是个商人,算盘儿打得打的精哩。一团是精锐,一个抽大烟的兵都没有。二团就不好说了。还有个便衣大队,干着和土匪一样的勾当。"
王士林:"王根锁在荒北禁烟?"马立川:"三七是禁,四六是不禁,五五就是开放了。刘镇华难道不知道?粮食比大烟更离不了。刘镇华也希望控制住么,才划分禁烟区非禁烟区么。我家也有几百亩地了,既使处在开放区也没有种过一棵烟,没有别的原因,我爹认为种粮更划算么,一是税少费也少,二是粮价比烟价稳定,三是比烟好卖没有人欺行霸市呀。"
王士林:"我也认为,禁与不禁半斤八两,禁烟是打麻将不禁烟是掷骰子,对于赌徒来说就是变了玩法儿,何至于无法忍受呢。目前的局势,你认为王根锁有何反应。"
马立川:"安之若素呀,离得又远,谁打赢了听谁号令。暗里么,王司令也许会向两边各输送一些银子吧。国民军和镇嵩军就是打擂台么,谁赢了谁坐殿,谁输了谁滾蛋,这些年各路诸候打来打去的,还不都是一样的规则呀。"
王士林:"乱呀,真教无所适从。原则上,防止战火蔓延扩大,这可是在陕西的土地上打呢,就让国民军和镇嵩军单挑,群殴就太坏了,尤其陕西人帮镇嵩军就更不对了,助纣为虐哩。"
马立川:"宋天运是我堂老姑夫的外甥哩,真亲戚。宋天运的相好儿在西安城,他只想去往西安接女人哩,和刘孟结了个伴儿就落个这下场。"王士林一笑,道:"你可别胡说。我了解得比你多,碍于职务不便透露罢了。"
马立川:"陕北井岳秀陕南吴新田,井岳秀精兵简政吴新田勤民种烟。吴新田兵多乃乌合之众,偏安岭南,'寓征于禁'不得民心,吴新田只敢对百姓逞凶,吴新田就是一条凶残的狗,吴新田还会把刘镇华当主子,还会助刘镇华一臂之力。"
王士林:"吴新田何足为惧,只怕吴趁乱扩充地盘,凌虐百姓。"马立川笑道:"不会的。吴新田还怕被端了老窝呢,去年逃到天水还差点儿回不来了哩。秦岭以南的百姓巴不得吴新田倾巢出动,盼着吴新田快些去外面找死,红枪会盯着打落水狗呢,嘿嘿嘿……"
王士林:"正经说么,别沦为笑谈。"马立川:"你只管领自己的薪水,大概不知道养兵之难。吴新田号称几万兵,褐尽岭南(汉中安康十偃襄阳)田地之利也供养不易哩。吴新田西与孔繁锦结盟南与川刘勾结,南边川刘也勤民种烟,西边孔繁锦在秦州也勤民种烟了,岭北关中八百里秦川烟田遍野,别说大烟多了不值钱,就是黄金遍地了黄金还不如粪土的。吴新田要学学刘镇华么,用战争之法裁兵么,'寓禁于征''以战代裁',手下那么多烟鬼大兵咋就舍不得让他们去送死
本章未完,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