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发文招集片区的红枪会开会,外村的成员没有一个来的,镇上的成员只来了一半儿十几个人。何占刚说:"关西人就是没骨气,看人家周至的红枪会,把吴新田折腾得死不得活不得。"何远来道:"别这样说关西人,还没有把咱逼到那个份儿上。"何占刚道:"哪个份儿?看临时法令,禁止和岭南交易了,岭南的客商不敢过来,往北,再别提荒北的交易所,什么有多公道,土匪都敢抢交易所,不敢在半道上抢呀。卖谁去呢?还不得卖给王刘李郭这些个豪绅呀。"
马振杰说:"不要急着卖么,放到太平的时候么。要是家里有几个瘾大的,一年就得自抽一百两,这还能怨世道不好呀。家外头没办法家里头想,一百两烟,往年能折二十担玉米呢,就那么一点火儿烧了去。戒不了瘾的用劣货代替就省,别再让家人染上了这个。"何远来:"你说的这一套,谁不懂?管什么用呢。我租刘家的十亩地,一亩租子三十两生货包税,你想不种烟都不行。烟又是极耗地利的,我两头大牲口能攒下的粪也不足用,别看咱这里偏了两场雨,我一亩能割五十两就欢天喜地了,交了租子还余二十两,要是刘孟没有做下糊涂事儿没有坐牢,把烟卖他交易税也能省了。都别说普遍歉收了,烟就能贵了,全国能种烟的地方多着呢,远的不说岭南不说,川北甘西也是大片大片的。今年呀,四两能换一个大洋就别嫌便宜。"何占刚叫道:"四两才一个大洋,还让我活么。你还有牲口有粪,我一亩割不到五十两,籽儿费工费看护费一亩就得两块,再纳个交易费,我家去喝西北风哪?要是比去年新烟还便宜,咱就合伙儿对着干。"何远来:"说得容易,人家又不强迫你卖与不卖,怎么对着干?何况谁家都有子弟干着自卫团员,自卫团真能向着你?你年轻,也去加入自卫团呀,一月也有一块大洋津贴哩,又不耽搁种地,你咋不乐意呢。"何占刚:"人家不要我,当我不想去呀。"何运来:"为啥不要?因为你抽那个抽得凶么。好娃咧,别嫌你叔我说的难听,你到了四十岁才学会抽我都夸你呢,你才十九呀,再不克制再过几年连种五亩地的力气都没有了。"何占刚:"我不怪你。合着红枪会开会,就谈论这个呀。"
刘发文道:"我听说,马立川熬制的烟,等级特别的高,价钱能贵上几倍,咱红枪会出头去请教马立川,马立川总该给个面子吧,就算不传授,帮咱大伙把烟炼了,也是积德结缘么。"何占刚闻言大乐,别人也哄笑了。何远来笑道:"亏你想得出。早有比你能的人问过马立川了,熬烟的高手叫吴关成,死了,吴关成不死马立川也不会回来。"
刘发文:"我知道吴关成死了,马立川和吴关成搭裆了多年,多多少少总会一些窍门吧。"何占刚:"你能把人笑死了,要么就全会要么就不会,什么叫会一些?难道我不算多多少少会一些。"
胡自强登门拜访,刘发文高兴地说:"胡会长,稀罕哩。屋里坐屋里坐。"胡会长打拱,进了屋给堂桌上香,磕头祭拜。刘发文伤心抹泪,胡自强忙道:"节哀节哀。惹你伤心了,见谅见谅,且莫挂怀。"入坐之后,胡自强说:"这方圆十几里,烟田占到七成儿了,也不象话了。"刘发文:"有什么办法,刘镇华一走没人强迫了,可是穷人才有几亩地呀,租富人的地,一亩折三十两折二十两的租子,种粮食的话能把帐算过来?"
胡自强:"我来有事相求,让你设法收留四个从荒北来的年轻人,吃喝的用度不用你操心。实不相瞒,这几个都是红枪会的子弟,在那边惹了事儿到这边躲一躲,躲过风头儿再说。"刘发文犹豫了,胡自强忙道:"要是为难当我没说。本来就不是勉强的事儿。"
刘发文:"我不是怕事的人,世道把咱坑成这样儿了,我有啥不敢豁出去的。只是,这几个莫非是参加了打劫杨树镇交易所的吧,如果这样我就糊涂了,咱红枪会是支持国民军而抵制刘镇华的,打杨树镇交易所和打击国民军可是一回事儿呀,这立场在哪儿呢。"
胡自强:"不对。红枪会和一切欺压百姓的行为对抗,国民军也不能胡作非为。"刘发文:"听说交易所里的卖买公道哩。"胡自强:"你知其一不知其二。交易所垄断熟货,乡绅恶霸垄断生货,官僚军阀劣绅相互勾结,谁吃肉谁啃骨头谁喝汤,都有协商,百姓就是鱼肉啊。生烟压了价,熟烟还能贵得了?你想一想。"刘发文更迷惘了,简直痛苦不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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