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家庄,贺府。
贺振堂叫来贺振山,开门见山,说:"老三,我要辞了会长一职。我意已决。"
贺振山往椅子上一坐,轻笑不语。贺振堂走过去,把牛皮纸裹儿往贺振山旁边的桌上一丢,说:"这还是呀,我让占杰挑出的最好的货,因为我要送礼送人情,我不想丢人呀。你知道,好货跌到啥份儿了?要是不再回头上涨,我若罢休,至少得赔掉五万大洋,何止元气大伤。我说不干会长,是真心话,没有人坐这个位置,黑龙会就散伙算了。反正我已经穷了,我的仇家也该解气了,谁还能要了我的身家性命不成?"
贺振堂看着贺振山说话,贺振山听了,却抓起桌上的牛皮纸裹儿,往地上一摔,说:"你赔掉的五万,难道不是也靠这东西赚来的?你和我发牢骚,我养着几十辆大马车哩,从去冬到现在,我运过的这东西有几万担,可是我自己没有倒卖过一两,过去也不贩卖。我认为自己天生愚笨,没有会买会卖的命。让我看这个?我把烟膏和酱都分不清。"贺振堂惊讶,还问:"你拉运过的黑货,就有几万担?"贺振山:"一车货,能来来回回地拉。几万担,我还说少了。我听说甘西,不仅把中等货加工成上等货,还把中等货加工成下等货,随行就市罢了。叫化子烟鬼也花钱买烟,也只买劣质货,造烂烟是为了不同层次的需求,这也不奇怪呀。我只是道听途说。我赚我的运费,哪里操得上客户的闲心。"
贺振山拂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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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占杰无精打彩地来了,进了厅堂,见了地上扔着那种牛皮纸裹儿,也不弯腰低头一捡,却是一脚把踢远了。
贺振堂看在眼里,也不直接发作,而道:"市场上需要什么货,就会出现什么货。有瘾的叫化子,讨来几个铜钱,也要先换一个泡泡来抽,卖给叫化子的货,那算最低等的,十五两也值一块吧;赶车的骡夫,抬轿的轿夫,累了也会抽个泡泡鼓劲儿,卖给苦力的货,不算最劣,十两也值一块吧。你们给我趸到的,这都是什么货色?眼下跌得,六两才值一块,还是看了面子的价儿。"
贺占杰语调平静,一笑,说:"这就是专供飞机飞运的那种货吧,也是掉价掉得最厉害的那种货。"
贺振堂暴怒了,拍桌而道:"我说了多少回,关于飞机的传说都是谣言。"贺占杰一耸肩,说:"我不知道你说了多少回,我想,还没有我说的回数儿多。无奈别人呀,都爱听信谣言。你又说了,别人囤什么咱囤什么,不囤贵的不囤贱的,走大众路线。"
贺振堂默然了一下,说:"现在,咋办,先脱手一部分?赔也认了。"贺占杰:"你自己拿主意,万一往后又贵了,贵得翻倍儿了,我又担上责任了。"
贺振堂:"往后凭啥?再制造一个飞机的神话儿。"
贺占杰:"当,当大家都需要一个共同的谣言的时候,而且,一半人需要这个谣言来相信,一半儿人需要这个谣言来怀疑,这个谣言才可能会起作用,你说的也有可能吧。真有一百架飞机在运货,和烟贵烟贱有球关系呀?用飞机运石头,石头就贵啦?用飞机运屎,屎也能贵啦?我和我舅,谁没有提醒过你,让你见好就收,而你呢,说得头头是道,反正,买有买的一万个理由,卖也有卖的一万个理由。爹,你现在和我商量,真不如到街上去占一卦。"
贺占杰悻悻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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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振忠来了,说:"堂子,我以为商量什么大事呢,只叫了我一个人来呀。"
贺振堂:"大哥,你这里躺着受用,客气什么呢。咱俩说话,还摆什么架势哪。"
贺振忠便在烟塌上半坐半躺,贺振堂打火镰,点上了烟灯。贺振忠抽着烟,贺振堂问:"这货咋样?"
贺振忠呼出一口气儿,道:"好啊,搁在民国元年,这货,两块光洋一两也难买哩。"贺振堂苦笑。贺振忠:"生意嘛,有时贵有时贱,有时赚有时赔。谁又不是神仙,张作霖和吴佩孚刚开始打国民军,那是几月?早上不穿棉袄就冷哩,那时囤的陈货,还跌到八两一块哩,那时说,因为吴关成死了所以贱,后来,吴关成也没有活过来呀,不是也贵到过三两一块吗?沉住气。"
贺振堂:"可是,不纯正、不地道的货,不能久置。大哥,你看这种货,能贮存两年三年的不能。"
贺振忠说:"你呀,舍得那么多钱倒烟,咋舍不得雇两个技师当参谋。你看老四,老四也倒了半季子烟,手里连一斤存货都没了。不管做啥卖买,烟鬼的意见要谨慎听取;你做大烟买卖也有十年了,用不着谁教,现在就只会说惨,惨惨,比咱惨的还有人呢。我才有多少钱?我都囤了一担半,价钱折去五成了,我想这就到底了。西安城解围了,城里的财主们涌出城来,烟不涨价才怪哩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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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振奎来了,提着酒和肉。贺振堂小妾把礼接了,这小妾比贺振奎还小,贺振奎也称她一声"嫂子"。
贺振堂说:"四弟,你保着一千三百亩烟田,还欠着一万大洋的包税,不知道你收齐收遍了没有。烟户都喊叫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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