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1】
天旱。葛仁怀这葛家,欲用井水浇玉米地,雇了几个帮工踩水车。有一个帮工叫葛三蛋,和葛怀仁是远本家。葛三蛋是个话唠,年纪比许五根小一岁,却对许五根说:"论辈份,你应当叫我叔哩。你那媳妇儿,刚进葛族家门的时候,还到过我家给我磕过头哩。"说罢嘿嘿嘿笑,许五根也笑了。许五根固然不叫葛三蛋"叔叔",也不叫葛三蛋名号儿,葛三蛋对于种庄稼有见地,许五根就管他叫"师父"。许五根挺喜欢葛三蛋的性格,爱说爱笑的,又勤快又敦厚。
许五根替换踩水车,让人轮流休息,许五根和葛三蛋一起车水时,葛三蛋说:"你腿上的毛病才好了,你不要太用力。"许五根笑说没事儿。葛三蛋问:"你当兵时,除了当兵,还干啥营生了。难道,你真的给吴新田当过保镖?吴新田可是大人物哩,在全国都数得上哩。"
许五根想了想,说:"干什么,能干成什么,都得靠运气。"葛三蛋还是知趣的,就避开了这个话题儿。
这口水井,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罩着,这柿子树枝繁叶茂,浓荫匝地。晴空万里,四外八方太阳照,田野里亮得耀眼,庄稼被炙烤得水气蒸腾。金锁子骑马,从田边路上经过,葛三蛋和金锁子打了一声招呼。
葛三蛋对许五根说:"这主儿,有本事哩,就是吊儿郎当的不入正业。过去的八旗子弟,都游手好闲,对吧?金锁子祖上很阔,不知是哪一辈穷了的,穷了几代了,现在金锁子又富起来啦,光是盗古墓倒贩古董,就让金锁子收入不少。"许五根说:"你怎知道人家盗贩古董了。"葛三蛋神秘一笑,说:"小看你师父我哩。盗贼都是懒家伙,出力气的活儿也雇苦力呢,都喜欢把我来雇呢。都不是秘密。"
开饭的时候,不管送到地里,还是回家去吃,许五根都张罗不少菜色,还有酒喝。一个帮工逗趣,说许五根:"要是东家是选出来的,我几个都选你干东家哩。可是,想做成东家的上门女婿,咱这下人就干着急,帮不上忙儿了。"
【2】
许毛毛五岁,是街坊家的孩子,他比葛蛋蛋大一岁,也是虎头虎脑的,老喜欢独自跑到葛家,来找葛蛋蛋当玩伴儿。许五根也喜爱逗许毛毛,后来,就让许五根有点儿害臊,在心里脸红了,他发觉许毛毛就是许家寡妇的儿子,那天去相亲的路上,二嫂可是认准了让许五根娶那许家寡妇的,不料自己被那头脑不清的葛怀仁先相中了。不知为什么,许五根有了莫名的愧疚之情,对待许毛毛也格外疼爱。
许五根到葛家落脚,有一个多月了,除了第一次,从来不走大门儿正门儿,而老是从巷子里的后门儿进出,而且直接就去了自己居住的马房院儿里,从来不去前院儿,吃饭时,也只去佣人的厨灶去吃,厨娘顾不过来,他就自己动手做。
所谓马房院儿,早就不养牲口了,马厩是空的,传说过去养过两匹非常名贵的马,这院儿才落下"马房院儿"的称呼,如今,这里仅有的两间马厩,空荡荡的,只放一些不常用的农具。葛府的大园子,在园林掩饰的边角,那里有着几间真正的马舍,养着两匹骡子和一头牛。
许毛毛和葛蛋蛋,自然喜欢到园子里、到马房院里玩耍,许五根会做玩具,还会修理玩具,当然,许五根更会讲故事,说三国,说岳飞,说三侠五义。可是,许五根还没有撞见过葛家小寡妇的面儿,不知葛乔氏什么模样儿,更没有见过许家的那个年轻寡妇。
天阴着,下起了小雨。许五根坐在马房院的廊檐下,许毛毛和葛蛋蛋挤在一张躺椅上,坐在许五根的对面。许五根看着两个孩子各吃一个大桃子,许毛毛问许五根:"叔叔,你见过土匪么。"许五根一笑,说:"没有,你见过?"
许毛毛道:"这年头,不认识两个土匪,都不好意思和人说话呢。"许五根就发笑,葛蛋蛋说许毛毛:"你爹爹,就是土匪把打死的。"许毛毛听了不生气,却说:"我爹是连长,他带兵去打土匪,土匪怎能不打他。我爹打死了好几个土匪,土匪也没有把我爹打死;我爹是受伤了以后才死的。"
许五根把许毛毛抱了过来,放在自己的腿上。许五根摸摸许毛毛的头,说:"不说这个。我可见过狼哩。"
两个孩子同时问:"真的呀?""真的假的。"
许五根说:"真的,骗你们干啥。我大哥,我的大哥呀,有一天在地里赶着牛犁地,忽然觉得身后好象有个鬼,直往人的后颈窝哈热气儿,牛呀,一下子就吓得跑逃掉了,把犁都拉倒了拉跑了,我大哥一摸肩上,抓住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,好傢伙,狼立起来啦,都搭到人身上了,只一张口,就能咬住人的脖子了。"许五根一边说,一边比划。忽然不说了。
葛蛋蛋受了惊吓,从那边椅子上下来过来,许五根让他也坐到了自己腿上。许毛毛问:"那咋办呀,狼要咬人了。"
许五根道:"地里呀,前边就有一口井,我大哥心想,反正要被狼咬死了,咋办?不如和狼一块儿去跳井,要死一起死,就抓住肩膀上的狼爪子,把狼背起来了,背起就跑,跑到井口边儿,和狼一起跳井去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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