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

孙自良想请辞副镇长之职，和表弟王士林商议。王士林心中不悦，斟酌道：＂在这节骨眼儿上嘛……。镇长一职虚位以待本来是给郭松林留的，郭松林谱儿摆得太大了，屡请不动。我寻思着，现在活动活动把你扶正了，也算时机恰当。就是，目前的形势，做为一镇之长担子可是不轻哦。＂孙自良忙道：＂我哪里是这意思？自卫团不好领哩，一月的津贴就四百大洋，县里没钱让我咋弄？我已经垫了六百了，再拖欠就要散了伙儿了，眼看着收烟的时候了，自卫团的人也要各顾各家的生计呢，分成两个连轮值也不行，刘镇华把仗打到啥时候去了？自卫团又不发饷快成了职业的兵了。＂

王士林恼了，说：＂你傻呀？我敢说现在想干镇长的人多着呢，郭松林再一请一准儿就位。说白了，关西的防务就靠这几个镇的自卫团了，看现在这形势，烟土收成之后，出路在哪儿呢？岭南岭北会有人铤而走险勾结起来走私，今年普遍歉收一定有利可图。只要老吴还在关中祸害，那么，一切和岭南的交易都是禁止的违法的，自卫团有禁私查稽的义务，你还发愁无钱可支？＂

孙自良连连摇头，说：＂崔根柱那事之后，我天天儿睡不安稳，才发现自己是个脓包，难当重仼。我早想好不干了，副镇长不干自卫团长也不干，无职一身轻。我打定主意了，就是羞愧，鼓不起气儿告诉你。我真的辜负你了对不起大家了。＂王士林气恨，扼腕直叹息。

冯有梦沿途收了三百担玉米蓄往山上。三个人押着十几掛骡车，李朴：＂往山上背石头，再背下来，也是苦行僧的修为吧。＂冯有梦一笑，说：＂我这买卖没有赔和赚的说法。收获季来临，粮食多少都会便宜一些，这去年的玉米不算陈。一些储粮的富人忙着出仓，又是为了把钱用于倒卖烟土，让粮食又能便宜一点儿。＂

静远寺的工程增加了几项，到现在也没有停止，雇佣的工匠不多，庙里除了老僧都当成了长工来干。甲汉子乙汉子一直在这里当工人。

冯有梦问：＂好象又有人在修静乐寺了。＂甲汉子：＂郭松林干镇长了，李家有的是钱。＂冯有梦：＂听说塑像都被捣碎了，你听说谁有从佛爷身上得到了经卷没有。＂甲汉子小声道：＂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。没有什么经卷，也没有多少银元。民工挖见地窨子盖板的时候惊呼，把孙自良惊动了就把几个民工都支到外面去了，当时是中午饭时，庙里没多少人，那几个民工是包了挖水池子的活儿，所以不按正常的饭时上工下工。告诉你，黑金子不少一瓮一瓮的，只要密封好陈年的也不受影响，有的有钱人还特爱抽陈年老货。在瓮里还一大块一大块的，用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。当时庙里就剩孙自良和几个心腹爱将，其中三个就是前一阵子死了的那三个。那三个咋死的，有人说是冒犯了神灵的报应，其实嘛，佛像是孙自良移交了之后被毁坏的。＂

冯有梦笑道：＂听着象真的似地。＂甲汉子：＂我也不怎么相信，可那一阵儿，崔根柱那几个出手花钱大方着哩。也有人说，那三个可能去荒北售烟回来，途中遭到了劫杀，难道说不通么。＂

冯有梦：＂孙自良还兼着自卫团长吗？＂甲汉子：＂不干了，连副镇长也不干了，崔根柱们出事把老孙吓出毛病了。连成是自卫团长了，连成是真把式，三个孙自良也干不过连成一个。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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