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北。河南庄。老周在自家烟田里察看一番，然后到地头一棵大桐树下喝茶纳凉。河南庄与白家庄接壤。老周忽然打了个激凌，腾地从椅子站起来一转身，赫然看见两个年轻汉子站在面前。老周斥骂了，道：＂有钱啦，还不有多远逃多远。还等着死哪？＂
何银宗说：＂别介。我们是为了给结义兄弟报仇才跟去攻打了杨树镇，谁不明白原因？打得狠的都不逃，咱做贼心虚啥。你怕会把你牵连上？＂老周：＂放屁，你几个带头儿的盗用了红枪会的名义，我连红枪会的人都不是，如果连累上我了，那呀，株连到的人何止九族。＂王景林：＂你说你不是红枪会的？谁信呢。＂老周：＂河南庄里的爷爷辈儿，没有一个陕西人，庄里早就定下规矩，庄里人与四邻相处以和为贵，遇纠纷禀公处理，不论姓甚名谁不得参加任何帮会，谁不知道这规矩？刘副会长和我都会熬烟，彼此讨敎才来往频繁，哎……，我还真怕王司令误会，哪一天把我当红枪会骨干杀头了呢。＂
王景林：＂我们只打了杨树镇，冤有头债有主。＂老周：＂话是这么说的，你不信我，凭什么王司令信你呢。＂嗨嗨嗨，懊恼叹气。
何银宗：＂你说西安撑不了几天，怎么还不见刘镇华登基贴安民告示呢。＂
老周：＂我也是听风儿哩。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，王二司令把朱东照都敢杀，咱算啥哩。我从河南到关中，从关中又到这里，已经很小心不得罪人了，如果真把我给红枪会顶了罪，我也认，我这把年纪了还到哪儿躲避去？你们年轻腿快追不上，我呢，干脆以逸代劳听天由命。＂
王景林：＂除了逃和躲，你就不能支个高招儿？＂老周：＂举事的时候和谁商量的，现在也去和谁商量，共进共退是上策。下策么，到马帮入伙，或者占山为王，这还要人教导呀？想找靠山也容易，几十个人齐心协力也不可小视哩，向南投靠刘镇华也行投靠吴新田也行，向国民军不能投诚只能投降了，因为杨树镇明着是国民军的辖区公所哩。＂
何银宗：＂你说的我们都考虑过了，没有一样儿保险的。＂老周说：＂富贵险中求，你们想过嘛。投靠了刘镇华，刘镇华胜了你们沾光，那时王根锁也许就是刘镇华的人了，肯定既往不咎。刘镇华败了，你们随败军退到山西还是有盼头儿，刘镇华也会见风使舵么，迟早又与国民军讲和，你们犯下的过失到时一样不被追究。你们只会在这一带东躲西藏不忍离开，王根锁晚上能睡得安稳么？不与你几个废话了，好之为之吧。＂
马道清与郭林在马家林子密秘会谈。马道清说：＂王家损失的何止交易所的几千两烟土，交易所没了信誉，这损失没法儿估量。你若真有诚意议和，我愿意陪上两百两黄货。＂郭林迟疑不决，想了想说道：＂卫毛子掳了一半儿好处。难道要黑龙会一力赔偿？＂马道清一笑，说：＂卫毛子可以四海为家，随时都可以逃到境外去混，只要卫毛子乐意，眼下除了王根所，哪个主子不想收编卫毛子哩，人马精干强悍，装备也不差。你有地产房产，老婆孩子一大家子，你如何学卫毛子。＂
郭林叹一口气，说：＂我没有参加谋划，我甚至还反对呢。现在把我推出来，谋求和平解决，我是怕受牵连才走到台上的。黑龙会上上下下拖家带口也几千号人呢，你就说，我们这些头头脑脑的都去自首，会是个什么结果？＂马道清笑了，说：＂自首？你一厢情愿吧，这么快就引颈低头伸脖子，何必当初呢。＂郭林：＂听信瞎话儿受了盅惑呗，判断失误，以为刘镇华马上就能攻克西安，在这边牵制骚扰王根所，就等于支持援助刘镇华么，刘镇华一胜利王根锁一倒向刘镇华，不就皆大欢喜一笔勾销么。谁知道，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算盘儿，卫毛子为了抢劫，红枪会的为了哥们义气循私报仇，咱呢，也是为了这一季子几千亩的经营权分配。那朱东照呢，为了什么就不知道了，据说朱东照是个二货，也许就为了出风头。＂
马道清：＂敢问否？谁把这几股儿势力组织窜连起来的，不便明说提示一下也行。＂郭林：＂我，真不清楚。我一直置身事外，不是担心受到连累，现在才不会这样上杆子的。就算现在有了一些了解，现在也不是直言相告的时候。＂
马道清郑重道：＂听着，咱两个私下说，只有咱两个，让第三个人知晓就不算数儿了。组织黑龙会的人，把卫毛子做了，让卫毛子背黑锅，我担保，让黑龙会取得王司令的谅解。＂
郭林咬一咬唇，沉思了一会儿，深吸一口气又呼尽了，道：＂这当是备用之策，如果一举能把卫毛子彻底消灭干净，这就是上策。不过要做到彻底，一定要伺机而行，只怕黑龙会力有不逮。＂马道清抱手打拱，说：＂在下今天和黑龙会没有达成一致，还有待商榷。在下与郭林兄可是目标一致荣辱与共了。＂郭林郑重地抱拳还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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