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发文来见孙自良。孙自良在梧桐树下纳凉,躺在竹椅里喝茶看书。刘发文:"听说你收了不少粮食。"孙自良笑道:"也不多。有个朋友认为囤烟有利可图,他出了几囤子粮食我把纳了。"
刘发文:"老话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,何止'不古',简直不要脸透顶了。郭二麻子的那一家子胡搅蛮缠,以为我家可欺怎的,先是借钱后是借粮现在威胁说要把我的烟地抢收,哎,还不是信了从静乐寺挖出了财宝的传言。没有人敢来骚扰你家。"孙自良说:"大烟总归是害人之物,烟鬼先败家再败身然后败礼仪廉耻,最后都变得不可理喻,不死就和鬼没有两样了。没人打扰我,郭二麻子一死坑我不浅,欠下我二十两黄金呢,郭家人一清二楚,有两笔还是你担保的。王八蛋。"
刘发文默然了,怔了一下,说:"今年出了怪事,岭南的烟开割了,生货却往这边流落,打了颠倒了,四两好货才一块洋,这现象让人怎么消受呢。"孙自良说:"去年能好到哪儿。我总是认为,全国种烟的面积一年比一年大,烟价一年比一年便宜是正常的。我总是认为,南方富裕,烟销往南方才值钱,运输经过湖南湖北最便捷,可是呢,经过吴佩孚的地盘,过境费用肯定贵,因为吴佩孚正在战争中,军费开支巨大。绕过吴佩孚统辖之地,又绕不过北伐阵营里军阀的地盘儿,借口打击奉系直系的经济,凡是陕西的烟皆克以重税,你说往哪儿走有好出路。"
刘发文大惑不解,问:"啥北伐,啥阵营。"孙自良哈哈一笑,说:"我胡说哩。不管啥东西,都是哪儿贵往哪儿去。听说王根锁在荒北设立的几大交易场所,吸引汇聚了不少京城上海的阔佬儿,这些人下大本儿囤烟哩,也许应了这个才把烟价儿不低,所以岭南的烟,倒着流了。"
刘发文忧心忡忡,回到家里苦思,兀自叹息。刘发文大儿子刘广提着一把砍刀进屋了,气势汹汹的,刘发文大孙子持着长枪跟随后。大孙子叫了一声爷,刘广开口就问:"你收留的那几个,都是荒北来的土匪,还住在小院里?"刘发文大骂,斥道:"咋呢,吓老子,把老子往死里逼哪。"大孙子说:"民团配和警备军在东镇清剿土匪呢,把老黄都打死了。我知道了是荒北来的一伙人,和东镇的几个混混勾结了,这一阵儿的抢劫案都是他们犯下的。我偷跑回来给你报个信儿,怕咱受了牵累。"刘发文目瞪口呆,镇静了一下,道:"我好几天不见人了也没听见动静。他几个走偏院的门,和我连三句话都没说过。我烦得要死呢,哪有心情理睬他们。"
刘广拿钥匙开了与偏院的隔墙门儿,在偏院里搜寻了半天了,裹了一包袱,又把门儿锁好离开了。刘发文坐在堂屋没有挪动,大孙子告诉他:"不管谁问,你啥都不知。"
过了几个时辰,警备队从胡同里闯进了偏院儿,闹门嚷嚷的,刘广把梯子搭上墙,上了墙头张望,喊道:"你们这是做啥呢,这院子有主儿哩。你们是强盗呀。"连成笑道:"叔,这是公事。打坏了东西包赔。你收留了坏人你都不知道呢。"刘家族人纷纷赶来声讨,警备队折腾一番便撒了。连成给了刘发文大孙子两个银元,让他交给刘发文算是给长辈儿压惊。
晚上黄自强造访,着实把刘发文人吓得魂飞魄散,刘发文豁出去了,大骂:"日你先人的,做鬼也不放过我啦。我剁你这鬼孙子。"拿起顶门杠子就打,黄自强抓住刘发文胳膊说:"老哥老哥,别生气别生气。"刘发文说:"你不是死了么。"黄自强:"我死了倒省心了。我侄子死了,他也活该。这麻烦都是我那侄子招来的,他们干下的事儿我半点都不知情。"刘发文说:"天底下这么大,偏往我家塞几个贼,是我运道儿不好,还是我就比别人好通融哩。"
黄自强:"你是好人,你是好人,比别人都好。开始我就只想分散安置一下,七、八个呢,聚在一起容易引起注意,让人起疑心,我还叮嘱了,教都勤快一些,给主家干些田里的活儿,当是远来打短工的。往后怎么处置,只想刘镇华登基后大赦南北,那时就躲过去了么。我以为我做善事,更没有祸害你的心思。哎,还有一个脱逃了,叫王景林的,给你提个醒儿,提防着点儿……,都怨我糊涂啊。"刘发文平静道:"哼,我只和其中一个打了个照面儿,再见了面也不认识。我防他们什么哩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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