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1】
荒北。雀儿山上。
王强发坐在崖畔，右手拄着＂屠龙刀＂；几个弟兄躲在不远处，在暗中监视着王强发。王强发这次犯病，是由于第二次看见飞机，而且飞机以极近的距离，从王强发头顶掠过，吹掉了王强发的草帽，王强发心中一骇，恍恍惚惚把飞机当成了大鹏鸟，就这样受了刺激，脑子里边的武侠世界，又开始与眼前的现实交互混淆了。王强发这次犯病，把自己装成了金毛狮王谢孙，装瞎子的表现，就是疯得比较安静。刘强刚去山外买药去了，如果买不到药，只有使用下策，弄几套全庸的武侠小说回来，因为金用的小说，王强发统统都能背诵了。
许乃刚这几天心情烦燥，看见几个兄弟又要去打你猎，嚷嚷说：＂别浪费子弹了。山下人，贩粮贩烟，都知道发财。一个男人，赶上一个骡车，当一月脚夫，也能挣十几块大洋，咱那几十亩玉米地，雇不到锄田的人了，咱们都放不下脸儿，去拔草锄地，就这么混日子，坐吃山空？＂
汉子们被数落了一顿，愕然呆立，这时的天上，传来那并不陌生的隆隆响声，那架飞机又飞过来了，飞得歪歪扭扭的，许乃刚骂道：＂马把子这狗日的，让你得瑟。＂举枪就打，于是，本想去打猎的那几个，也都追着朝飞机开枪，追不上了，眼望着飞机摇摇摆摆地去远了，却又不似去向老庙儿机场，大家都瞎猜测，这次这飞机巡察什么呢？就见飞机在远处，往山峰上一撞，翻滚着往下掉，摔得看不见了。许乃刚大喜，众人也一阵儿欢叫。许乃刚道：＂快去见识见识，还他奶奶的等什么哩。＂
这些人走了很久，才在一处山谷的谷底寻见了失事的飞机。飞机散了架，麻袋摔破在飞机的一边，牛皮纸裹着的大烟从麻袋里冒了出来。许乃刚们大喜过望，飞机主体上挂着一个死人，半截身子爬出了机舱，脑袋朝下两手垂着，看发型象马把子，王强发用＂屠龙刀＂刀背一挑，死人就离开飞机栽倒在地，王强发又把尸体挑得翻了个儿，王强发惊喜道：＂哟，马把子会开飞机了。＂
许乃刚下了命令，喊道：＂快撤。记住，咱们可是没有到过这儿，谁也没见着飞机掉下来。＂
直到下午，一队士兵在民团配和下，进山搜寻。许乃刚和民团头儿搭话儿，才知道，马把子守卫的机场，在凌晨时分，受到了武装歹徒袭击，几架飞机被人炸毁了，马把子只抢救了一架飞机开走了，歹徒没有追上。许乃刚说：＂马营长不干空军，真真儿屈才哩。＂一个士兵叹气，说：＂这下，六架飞机全没了，不知道马营长抢出来的这一架，还能不能用。谁知道？吴关成的老机场在哪里。＂许乃刚说：＂只听说，从前的土匪在山上有跑道，马营长去过，我们没去过。机场在那个方向吧，民团里有山下的人，能不知道呀？我以为只有一个两个飞机，原来有七个呀，王司令真的有了空军了？＂
一个民团的人骂道：＂不知什么人，干下的这等损德事儿，真该千刀万剐，荒北的货不好运了，也等着便宜变卖了。＂许乃刚道：＂你又不种烟，就是个贩烟的，便宜了，还不有利于你做买卖呀。＂这人说：＂废话，我把平凉的烟往荒北贩呢。这一阵子，谁不这样干。＂许乃刚：＂我一个当兵的兄弟，每天都往平凉押送烟哩么，你说的可就怪了。＂民团头儿说：＂那是呀，优质烟和生烟去往平凉。平凉也有飞机场，只运好烟。现在呀，不管荒北还是平凉，都没有飞机了。＂许乃刚：＂你们还不赶快去山里边，去寻找马营长，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挨饿哩。＂民团头儿咬牙说：＂让他去死吧，这个草包守护不了飞机，只会砸锅。＂
【2】
杨树镇。黄府。
黄春望大骂，＂不是说只有两架飞机，飞机是散发散发传单，和刘镇华打一打攻心战么。怎么就冒出来七架。＂
黄老二：＂说法儿是：平凉本来也有几架。因为报纸上攻击飞机运毒么，所以故意儿隐蔽了的。凑巧的是，七架刚刚集中在荒北，就让同兴会把破坏殆尽了。抓住了两个俘虏，招供说受同兴会雇佣。＂
黄春望：＂这么说，真有飞机运烟之事了？关中人，更是迷信飞机运烟之说，这下子还是七架全完蛋，烟价儿不跌到底儿才怪哩。干吗不隐瞒隐瞒，对外宣传，只说损失了一架哩。＂
黄老二：＂你太多虑了，连你也相信飞机的运输能力了。＂黄春望：＂我相信不相信有什么用？关建是，关中、陕南，包括甘东的烟农都相信，报纸都登载了，能不相信么。这下飞机没有了，烟价一跌就会跌回原型，南边的烟憋了这么久，开启了倾销之门，谁抵得住？我早说了，建粮仓建粮仓，都不听，都跟风儿炒烟呢，囤了这么多，赶快出货吧，来得及的，有的财主想囤还没囤呢，这些财主还能兜一兜。这一次如果跌穿了底儿，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，谁知道北伐了，会打成什么样儿。＂
过了一周。
黄夫人在家里大骂，说：＂乡巴佬就是乡巴佬，贵的时候舍不得卖，贱的时候抢着卖。六两烟膏才一块钱，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心疼。我以为陕西的烟出得不少了，怎么还有这么多。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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