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树镇是一个古镇,象残存的古长城一样老。塞上的荒野,苍茫而萧然,风沙侵蚀残垣断璧,古道荒草湮没,杨树镇在地图上也成了军事遗迹。这古老的镇子象冷兵器一样迅速衰落了。而民国以来军阀割剧乱象丛生,杨树镇处在各种势力交集的灰色地带,恍然一梦便又似春去春回,在风雨飘搖中凸显得热闹而怪异。
刘副镇长寝食难安,眼下最焦灼的就是甄选不出一个心腹之人。这个人选必须死忠必须灵活必须热爱本职工作。刘副镇急欲支使这样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盯冯有梦的梢儿。据说有人在县城里看见那个独眼儿了,那个自称杀手的独眼儿,他的目标在哪里呢,为什么还不动手?如果说独眼儿在痴人说梦,我这般忧心忡忡我也犯痴了吗?镇上的地主富豪,哪一个不在县城里也有宅院也有眷属家当。我不担心自己,别人也用不着我操心,谁和我同气连枝呢?我就是好奇,我特么想知道谁快死了,我特么让谁在我面前得瑟。
溪云生来访,刘副镇长将溪云生延至客厅,待以茶。刘副镇长笑说:"咱开门见山用不着客气。你可能也打听了,我不是主事之人,我的职责所在,就是一切听从黄镇长黄春望(黄明泰,字春望)的指示,有时候有些事情黄镇长不方便出面,而我,能把黄镇长的旨意领会得很透彻传达得很彻底。你想明着种烟,不管在哪儿种,只要找黄镇长说事儿,那就是在杨树镇的势力范围内,一亩收二十个大洋保护费,不保天灾不保**。"
溪云生一笑,道:"容我冒昧,不保天灾不保**,保什么呢。"
刘副镇长一笑,道:"也容我冒失,关中土地肥沃风调雨顺,这里干燥少雨土里含沙,你图什么呢?"
溪云生道:"在下不才天性好赌,别人押的庄我偏偏不押。"
刘副镇长笑说:"我家也有荒地几百亩,别人看不上我也不开荒,说与你听,押与不押?"
溪云生笑说:"在下受人指引,已经把地选在白家庄了。明年发了财,后年定当托你的福。二十亩,四百大洋,何时许我奉上?"
刘副镇长沉吟道:"黄镇长在县城,黄夫人能做了主儿,不如咱一起到黄府言个声儿,看你的方便,一概由黄府收讫。明人不说暗话,这可是天知地知我不知,没有回执也无收据哦。"
溪云生拱手笑道:"在下明白。"
长枪甲和长枪乙在门楼上守望,这两个是保安队成员,也是刘府的护院儿家丁。长枪甲说:"老黄大老婆比咱头儿大二十岁吧,咱头儿任凭那大老婆使唤,大老婆在咱头儿身上也下了本钱啦,就象老黄和咱头儿的老婆睡,花在头儿老婆身上的钱也无数哩。"
长枪乙一笑,道:"哼,不管他们怎么睡,哪有咱睡得安心睡得踏实。"
长枪乙:"你说的,那个傻不拉饥的傻不拉饥,什么人会雇他当杀手?反正……,咋说呢,那人就是个半吊子,疯起来兴许真敢杀人,不疯的时候呆傻哩。咱别去招惹他的晦气了,也别把他当回事儿么。"
长枪甲:"我想呀,我要是找人替我报仇,我就找这样的人当杀手,肯定不贵,不一定要把仇人杀了,能把仇人吓着就行了,对不对。"
长枪乙:"你也有仇人?"
长枪甲:"有没有仇人,得看自己的长进,现在给我一个团长干,给我几百条枪几万大洋,我眼里的仇人满着呢。你没有所恨之人?你爹在自家地里种了几棵烟,落了个啥霉头?"
长枪乙:"扯远了。头儿不让提那单眼儿,咱就别胡拉胡扯的。咱站在这儿看街上,看那些穿绸衫戴礼帽梳分头的,看他走路的姿态气色,咱在心里给他算个命。"
黄府。黄太太抽着烟卷,说:"我抽哩,你就别抽了。县里要募集两万军费,说是剿灭雀儿山用的,摊派到镇上不知有多少。"
刘副镇长说:"雀儿山有土匪吗?既使有,闻讯儿早逃蹿到凤儿山去了,不在咱县地界了。"
黄太太说:"联合行动,省里指挥,围剿马立川。马立川把什么大人物得罪了,这是。"
刘副镇长:"刘备买民心,想当天子了?什么联合什么省里的。马立川才七八十号人,谁想着灭他,他还想着绑谁儿子呢。"
黄太太:"县里哪会明说,打着兴修水利的幌子,不把山上的土匪赶走,谁敢凿山引水。"
刘副镇长:"扯哩扯哩扯哩,凿山就能引水的话,宋朝人就把干了。巧立这名目。两万?摊到杨树镇就是三千,我愿意出我哪一份儿,我还想知道我出的钱巴结谁了。怎么能少了王新锁的好处呢,杨立民这个狗参谋就是不出好主意。让杨老太爷多捐助一些。现在流行收编么,有三千大洋就能把马立川买了,即使马立川十恶不赦,三百大洋就能雇个刺客。"
黄太太笑道:"你能的,你去雇吧,也把三千省了到省里给你邀功。"
刘副镇子五指在随上一拍一拍地说:"那得等,等上一等,等那刺客把现在要杀的人杀了之后。"
本章已完成!